当前所在的位置:首页>法治史海 > >正文
江平口述:一波三折的工作经历
北京政法学院被撤销
1966年,北京政法学院停止了招生;1970年12月,北京市革委会决定撤销北京政法学院,全校教师下放到安徽办五七干校(五七干校是“文革”期间根据毛泽东1966年5月7日给林彪的信中所做的指示,对中国党政干部、知识分子等进行思想改造的地方)。
这个消息对我们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。我们很多人从事法学教育这么多年,突然法学教育这个职业就消失了,北京政法学院也被宣告终止、解散。这对我们来说,是个很出乎意料的决定。
当时,几乎所有的国家部委和教科文单位都有自己的五七干校。五七干校一般都是在外地,那时候强调越是偏远的地方越要去,所以干校都是在外地极其偏远的地方。
那么,在五七干校干什么呢?主要还是劳动和改造。在干校里,所有人都被称为学员,实行军事化管理,任何事情都要学员自食其力,包括种田、养猪、盖房、打井等体力劳动。
在五七干校,几乎去那的所有学员都要经历斗、批、改三个阶段,即要跟阶级敌人斗,批判腐朽的思想,然后改进工作。而当时北京革委会给北京政法学院的目标是斗、批、散,即斗争、批判完了之后就解散,所有学员在安徽就地分配。
找工作时四处碰壁
1971年2月,我随北京政法学院的大部队,到安徽宿县的五铺公社去办五七干校。1972年4月,上面决定撤销北京政法学院五七干校,绝大部分教师和干部都在安徽就地分配。当时规定的原则是所有人都在安徽省内分配。我被分配到了宿县师范学校。
我过去读过许多“诗话”,讲的是有些人写的诗,在诗中就应验了以后的结果,这叫做“诗谶”。我在焦急等待分配的日子里写了一首词《卜算子•安徽五七干校待分配》:
把卷兴还来,提笔情无绪。欲将心里理成诗,肠枯难成句。留也终须留,去更何处去。毫发一减又一程,哪程是归宿?”
哪程是归宿?最后分配的就在“宿县”,也可以说是诗词中的问题已经给了解答。
可是在“文化大革命”期间,知识分子的地位很低、名誉很臭,是“臭老九”,尤其是我们这些摘帽右派,更是自惭形秽。所以,我最终也没有去宿县师范报到。当时找了其他人去问,像我们这样的到底要不要去报到,当地回答说,你们爱去哪去哪儿吧,我们根本不想要你们这些人。当时我就是这样的情况,虽然自己认为是国家培养了五年的留学生,懂法律专业,还有外语的优势,可是在人家接收单位看起来,这些都是没用的。
由于我的户口还在北京,我希望能回到北京。当时对我来说,北京户口是最宝贵的,因为只要户口不动的话,我还是可以随时回到北京的;倘若户口迁出了北京,那估计这辈子想回也回不去了。北京政法学院五七干校要解散的消息传开后,想我这样的政治上比较差的教职工,只能自己辛辛苦苦地找工作了。
因为“摘帽右派”的身份,所以找工作时四处碰壁。为此,我写了《生查子•为回北京踏门求职有感》:
人生一百年,腹中书为贵。扣门与随尘,此生何曾会。啼笑失穷途,心力更交瘁。非是过来人,谁解其中味。
后来我遇到了北京政法学院汉语教研室的宁致远老师。最后通过他在北京延庆县教育局工作的学生的帮助,我才被延庆县教育局接收。
调到外国语学校教英语
长期在延庆待着,终究不是个办法。我们这些家在北京城里面的教职工,还是希望能够早点调回城里去。
对我来说,当时唯一可能使我调离的就是教英语了。那时候中苏关系早已恶化,很多地方都不再教学俄语,而开始以英语作为基本的外语。正好那时候,我的几个好朋友,包括李荣甫、姚兆辉等,他们都在首都师范大学下属的北京外国语学校教书,当然他们非常欢迎我去跟他们一起教书。
我要去外国语学校的话,第一关是必须要通过他们的考试。毕竟我不是专门学英语而是学俄语的,我能不能适应他们的要求,我自己心里也在打鼓。所以,为了能够通过外国语学校的途径回北京,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来补英语的不足。后来回到北京政法学院,有人就问我:你不是学英语的,怎么看你跟外国人在一起,英语讲得还挺好的?我想这里面很重要的原因,就是当年为了进北京外国语学校,花了很大的力气提高英语水平。虽然原来在中学和大学学过英语,有一定的基础,但毕竟荒废了很多年,又花了很大的力气,才算有所巩固和提高。
最后通过北京外国语学校的考试之后,他们同意接收我。但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可能更为艰难:获得延庆县教育局允许我调离的批准。
这就很难了。不论怎么说,延庆教育局当初是在我走投无路的情况下,不在乎我“摘帽右派”的身份而接收的,还是特别希望我能够在延庆多服务一段时间。但对我个人而言,家里的困难也确实很大。两害相权取其轻,最后我只好找延庆县教育局局长,经过三番五次的软磨硬泡,他总算同意放我回北京。
我在外国语学校只待了很短的一段时间,大概只有半年左右。刚去的时候还辛辛苦苦地备课,但还没来得及上课,1978年下半年传来了北京政法学院复校的消息,我又回到北京政法学院这块备尝酸甜苦辣的地方。
来源: 法制网 |